公元182年 春
接下來的幾天,李雲澈過得異常規律而謹慎.距離家族旬祭僅剩三天,他必須充分利用這段時間.
每日清晨的鍛煉仍在繼續.那套簡化的「五禽戲」他已日漸熟練,從最初的氣喘噓籲,到如今能完整流暢地做完,雖然體力消耗依舊不小,但呼吸明顯悠長了一些,四肢也似乎多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力量感.他能感覺到,這具身體正在他的努力下,緩慢地復甦.
然而,這種程度的改善,遠遠不夠.李雲澈很清楚,五禽戲更多的是活動筋骨,調理氣血,對於徹底改變這具身體的孱弱本質,效果恐怕有限.他前世雖是文弱書生,但也知道健康的體魄需要更科學的營養攝入和持之以恆的針對性鍛煉.
「這個時代,沒有精密的儀器,沒有營養補劑,甚至連基本的衛生條件都堪憂...」他在心中盤算,「單純依靠有限的飲食和基礎鍛煉,想在短時間內脫胎換骨,幾乎不可能.必須另尋他法.」
他想到了中醫的「養生」和「藥膳」,甚至更深一層的,在這個時代可能真實存在的「氣」.如果說那神秘竹簡上蘊含的能量波動是真實的,那麼這個世界很可能存在著超越他前世認知的力量體系.而「氣」,作為傳統文化中人體生命能量的基礎,或許是他可以嘗試探索的方向.
懷著這個念頭,他再次翻開了那個存放著原主遺物的舊木箱.除了那些儒家經典和幾件舊衣外,他仔細地檢查了每一卷書簡.這次,他不僅僅是看內容,更是嘗試用[破妄之眼]去觀察每一件物品.
大部分書簡的信息都平平無奇,直到他拿起一卷看起來比較新,但邊緣有些磨損的帛書時,[破妄之眼]給出了不同的信息:
「物品:養生導引殘卷（手抄本）」 「年代:約十年內抄錄」 「狀態:部分缺損,墨跡清晰.」 「內容:記載基礎的呼吸吐納（吐故納新）,肢體導引之術,旨在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似源自某古傳養生法門,但流傳版本已多有疏漏.」 「評價:入門級養生術,長期堅持或有微效,對改善體質有一定輔助作用.」
李雲澈精神一振!果然有!看來原主因為體弱,也曾嘗試尋找過改善體質的方法,只是可能因為年幼,缺乏指導或難以堅持而未見成效.這份手抄本雖然殘缺不全且只是入門級,但對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他立刻攤開帛書,仔細閱讀起來.上面的文字講解了如何調整呼吸,配合特定的肢體動作或靜坐冥想,來「導氣令和,引體為柔」.雖然其中一些關於經絡,氣穴的描述,以他現代的知識體系難以完全理解,但核心的呼吸法門和放鬆精神的要點,他還是能抓住的.
除了研究這份養生殘卷,他也向陳石提出了新的要求.
「阿石,我這身子大病初癒,總覺得氣血兩虧.你幫我留意下,府裡廚房平日可有做些滋補的湯羹?或者...你知道這潁川左近,有沒有什麼比較常見的,能補養氣血的藥材或食材?」他依舊用著調養身體的藉口.
陳石想了想,答道:「滋補的湯羹偶爾會有,但大多是供主院的太公和幾位主子用的,咱們這邊...怕是輪不上.不過,像枸杞,黃耆,當歸這些,聽藥鋪的夥計說有補氣養血的功效,尋常人家有時也會買點燉湯.城外的山上,好像也有些能采的草藥,只是小的也不認得.」
枸杞,黃耆,當歸...李雲澈默默記下.這些確實是中醫裡常用的補益藥材.他現在身無分文,想弄到這些也不容易,但至少知道了方向.他又問:「那府裡可有醫書或者...類似我找到的這種養生類的書籍?」
陳石搖搖頭:「府裡藏書大多在主院書房,由管事看管,聽說經史子集居多,醫書恐怕很少,即便有,也不是咱們能隨便借閱的.」
果然如此.李雲澈不再多問,看來初期改善體質,主要還得靠自己摸索這份殘卷和堅持基礎鍛煉了.
夜深人靜,研究完那依舊難解的神秘竹簡,李雲澈便開始嘗試帛書上記載的呼吸吐納之術.
他盤膝坐在床上,閉上雙眼,按照書中所述,放緩呼吸,意守下腹丹田.起初,他很難靜下心來,腦中雜念紛飛——對未來的憂慮,對家人的思念,對自身處境的焦慮...但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一呼一吸之間.
「吸...緩慢而深長,氣沉丹田...呼...將濁氣盡數排出...」
他一遍遍地嘗試,漸漸地,似乎找到了一絲感覺.他能感受到隨著呼吸,小腹處似乎有一股微弱的暖流在緩慢凝聚,流轉.雖然感覺非常微弱,時斷時續,但他知道,這是一個開始!一個真正意義上,開始運用這個世界可能存在的規則,來主動改善自身的開始!
這微小的進步,讓他看到了更多希望.
與此同時,他也沒忘記即將到來的旬祭.他詳細地向陳石詢問了祭祀的每一個流程,禁忌,以及需要注意的禮儀細節.他甚至讓陳石描述了一下祠堂的大致佈局,以及以往旬祭時,家主陳仲,幾位重要長輩和嫡系子弟們通常會站立的位置.
他將這些信息牢牢記在心裡,在腦海中反覆推演.他需要在那個場合,既要表現得符合自己「旁支孤兒,大病初癒,性情怯懦」的人設,不引人注目,又要抓住有限的機會,利用[破妄之眼]觀察那些關鍵人物.
他計劃好了,到時候主要依靠眼角的餘光和快速的掃視,捕捉目標人物出現的短暫瞬間,獲取最關鍵的信息,如姓名,身份,狀態以及...忠誠度.至於詳細屬性和評價,恐怕需要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找到機會進行短暫的凝視才行.
這無疑是對他精神集中能力和[破妄之眼]操控能力的考驗.
時間就在這略顯枯燥卻又充滿目標感的日常中流逝.李雲澈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天天好轉,精神狀態也愈發凝聚.雖然對這個時代的迷茫和對未來的恐懼依然存在,但主動探索,積極準備的過程,讓他原本惶恐不安的心,逐漸沉澱下來.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旬祭當日,天色微明.
陳石早已準備好了相對體面一些的深衣,雖然料子普通,但也漿洗得乾乾淨淨.他一邊幫李雲澈整理衣冠,一邊忍不住叮囑:「少爺,今日人多,您身子剛好,千萬仔細些,跟緊了小的,莫要走散了.祭祀時禮節繁瑣,您看著旁人如何做,跟著便是,切莫失了規矩.」
李雲澈點點頭,看著銅鏡中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身影——面色依然有些蒼白,但眼神卻不再是過去的迷茫怯懦,而是充滿了冷靜和一絲難以察覺的銳利.經過這幾日的調養和刻意鍛煉,他的身形雖仍顯單薄,卻似乎挺拔了些許,那種久病纏身的羸弱感淡去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若有若無的微弱暖流,這是他這幾天修習吐納術的成果.雖然微不足道,卻給了他一絲底氣.
「走吧,阿石.」
推開院門,初春的陽光灑落,帶著些許暖意.祠堂的方向,已經隱約能看到些許人影晃動.
潁川陳氏的家族旬祭,即將開始.而他,李雲澈,也將正式踏入這個風起雲涌的大時代舞台.
（第三章 完）